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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长江长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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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巢湖后,天色渐渐阴暗。

刘馥治理淮南效果斐然,附近郡县吏民也是仰慕。

善名,就是辅佐攻心的最强武器。

所以江淮之间,反倒是一心治理淮南的刘馥对江东孙权保持攻势。

即勾动迁移江东避难的两淮士民返乡,也通过乡党走动联络江东官吏。

江东与上游的刘表、黄祖是死仇,现在的孙权不愿两线作战,也就采取忍让态度。

以至于船队出巢水入长江以来,在长江北岸就没见过江东军据点、巡哨船队。

故而,船队沿着长江北岸逆流而上。

强盛东南风下,水浪又急,舟船更是颠簸。

行船一夜,天色明亮后宣良来接班。

黑熊眺望南岸,江面晨间烟波荡漾,连对岸轮廓都看不清楚。

宣良也望着南岸,船队出洞浦不久,所以南岸是丹阳郡地界,他的几个妻妾、奴仆也就在南岸。

可他鏖战天下二十载,至今妻妾数人都没能生育子女。

南岸那个家,对他却无多少吸引力。

这次途径下邳招募水手时,招纳了几个同宗少年,若机会合适,收做嗣子对冥土父祖也算有个交待。

以为黑熊有心事,宣良就问:“渠帅可是思索李医师?”

“没有,他那点心思不值得我费神。”

黑熊眺望广阔江面:“这次离开后,再来就不知是何时了。徐淮吴越富庶之地,今残破不堪。我听说荆州、益州富庶殷实,也不知还能太平几年?”

天下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,一旦曹操统一河北,雪球滚起来,荆州首当其冲。

长江下游一带缺乏合适的水路,想要灭江东,最佳最省力的就是从荆州训练水兵;以荆州为主力,淮南为侧翼,自能破江东。

说着感慨:“若是孙伯符在世,岂会放任曹操全力攻掠河北?”

宣良听了想了想,说:“渠帅,河北人马雄壮,非曹公能速胜。有河北牵制曹公,孙会稽未尝没有机会。取攻黄祖即是私仇,也利在江东。”

“孙会稽以江夏为屏障,才可兵出两淮,则中原可望也。进能迎奉天子于许都,退能取徐淮不失为袁术之势。”

“你未免高看了孙权,若是孙伯符北伐中原,出淮南一路向西直扑许都,一路走淮浦夺下邳、彭城,如此占中原两端,曹操谯沛之众将沦为网中鱼鳖!”

黑熊忍不住冷笑:“给孙权十个胆子,他过合肥、夺寿春后可敢分兵掠地?”

不是看不起孙权,而是江东军现在越来越依赖舟船水军。

孙策时期,舟船就是个工具,打仗靠的是步兵。

可精锐步兵,不是严格训练就能训练出来的。

有多少本事就吃多少饭,精锐步兵受训辛苦,训练成型后必然要拥有实力相符的地位。

这关系战利品分配权、日常待遇与晋升体系,孙策时期肯定一切以军事优先;可孙策遇刺了,继位是孙权,不是孙翊或孙暠,所以军事优先的传统必须打破。

这个传统无法存续,你还指望士兵自带干粮为你孙家大业奋不顾身卖命厮杀?

黑熊看不上孙权,宣良却是皱眉不已,总觉得自家渠帅小觑了江东英杰。

又怕语言不当激怒黑熊,思考片刻就换了个方向说:“伯符公虽去,可平虏将军、豫章太守皆在,又有周公瑾这等英杰总领军事。仆以为,江东精锐如旧,待破黄祖取得江夏,不难取荆州。”

宣良是追随平虏将军徐琨的,他眼中这位孙坚的外甥实属外姓第一大将。

“孙权已跟江东大姓媾和,伱觉得徐琨还能活几日?孙贲又能有几天好日子过?”

黑熊反问,宣良皱眉想要争辩,黑熊抬手拍拍他肩膀:“你不觉得孙伯符之死未免巧合的出奇?”

宣良石化,这是江东方面提都不能提的话题。

两人再无言语。

黑熊也就耐着心思多看了看日出时的江岸风景,兴致来了扯着嗓子高声吟唱:“日出江花红胜火,春来江水绿如蓝!”

宣良听不懂,他不怎么懂诗、赋,也不懂这个,但觉得好听。

这时候刘晔走出雀室伸着懒腰,东南风吹刮衣带飘扬。

长哈一口浊气,刘晔抬手扶着护板看广阔江面与南岸,回头对雀室台高声:“渠帅好兴致!”

随即他展目观望,视线内一切就仿佛被黑熊十四个字囊括概述。

只要闭上眼睛,就能出现眼前景象,以及这一句长诗。

不是赋,那只能是变化的诗了。

刘晔做了做热身动作也上木台,就问宣良:“几日能到柴桑?”

“自横江到柴桑,历来需要三日。”

宣良扭头看鼓胀的满帆:“今东南风大盛,两昼夜可过柴桑口。”

柴桑口,徐琨屯军所在,也是目前江东军的前线。

前年孙策大破黄祖,更是直接在洞庭湖口处的巴丘设立大营,以周瑜为巴丘守将。

荆南四郡跟刘表离心离德,更倾向于朝廷;江东方面明显是配合朝廷的,所以孙策遇刺前,孙家已经开始蚕食荆南。

毕竟孙坚当长沙郡守时帮零陵郡平过乱,这两个都是人口百万的大郡,还存着念孙坚旧情的人。

刘晔这时候才观察船队后方,见八艘运船满帆跟随,勉强不掉队;再看旗舰,三帆也是满满,不由笑说:“幸有合肥百余人上船。”

随即又不解:“我们昼夜兼程,照理来说明日傍晚可过柴桑口,怎么要多费一夜时间?”

宣良回答:“大江广阔,夜里风势多变,水浪又急,夜里行船不可太急,要减速维持队形。否则交通不畅,船只难免迷航掉队。”

“还有就是柴桑口驻屯的平虏将军督兵齐整,开春已来中护军周公瑾也在柴桑口巡视军务,我们最好乘夜过柴桑口。”

宣良还伸出右手掌做比划说:“从这里到柴桑口能借东南侧风,大江是东北、西南走向;可柴桑口到江夏举水口,又是东南走向,可全借风力!”

留出时间给刘晔思索,宣良又说:“过举口后不远是夏口,渠帅将走夏口直奔襄阳。”

夏口就是汉口,汉水直通汉中,有四条主要支流。

从汉水口向上,第一是夏水,夏水直通云梦泽,泽中水网相连,连接江陵护城河。

再往上到襄阳汉水拐弯处,是源自南阳的白河注入汉水。

再往上游,又是丹水自北注入汉水,筑水从南注入汉水。

刘晔听了宣良、黑熊的行船方案,就问:“径直去襄阳,何以见刘景升?”

“我是大将军幕府所任横海校尉孙谦,持大将军幕府公文,如何见不得刘景升?”

黑熊笑着反问,他带着一份袁尚写给刘表的书信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
论官身,曹操迎天子于许都时,给了袁绍大将军、录尚书事的权职;自此大将军幕府发出的委任书状等同于尚书台效力。

在当下的汉帝国,自己就是合法的横海校尉。

有个合法带兵的官职,又带着袁尚的公文,自然是河北方面的使者。

见刘晔愕然模样,黑熊就说:“我是横海校尉,你是校尉部长史,徐林是司马,宣良、张定、陈阳俱为军侯。船员名录就在舱内,稍后劳烦长史为我整理名册。”

没想到黑熊真要把横海校尉部搭建起来,刘晔当即应下,提议说:“合肥之士多练达,某这就前去游说。”

“可以,我们正缺书吏。名册我粗略整理过,已拟定官职,主要是劳烦先生誊抄成册,以便以后管理。”

黑熊又扭头看宣良:“我回舱休息了,大江形势多变,若有敌情就来通知我。”

“是。”

宣良应下,目送黑熊、刘晔返回舱内。

宣良没想到,黑熊竟然悄悄完整了整编工作,给船上甲士、水手做了详细的编制。

这有些意外,还以为会授权给他们,让他们自己搭建团队。

其实在黄泽休整的那段时间里,黑熊接触、了解了大部分甲士与水手,能担当责任的都做了标记。

舱内,黑熊取出三卷竹简递给刘晔,详细嘱咐。

刘晔也翻开竹简,就见每一条竹简就是一个人的信息,竹简末尾有黑熊的评语,有劣、平、伍、什、队、甲队六种。

劣的话,估计有各种各样的性格、能力短板;目前还能充作水手、甲兵使用,以后缺乏长进的话,会被裁汰。

最后队就是队官,也代表一船之长。

旗舰以及八艘运船,黑熊任命了十一名队官,八名队官是运船的船长、队长;三名甲队,一人是旗舰的舰长,两人是甲士的队长。

三卷竹简篇幅不定,水手一卷,甲士一卷,黄泽人一卷。

只记录男丁信息,家眷信息附录其上;这三卷,相当于船队的户籍。

刘晔问清楚了具体,才转身离去。

他要做的就是重新誊录信息,以军书名册的载体重新进行编制。

军册上的信息会精简一些,但也会跟户籍名册对应;未来有什么变动,这两种籍册会彼此影响、变化。

刘晔做过这种事情,自然知道编制时的几个通用原则,比如尽可能将乡党凝聚使用……要么反其道而行之。

前者能迅速提升基层组织力,但不利于大方面的整合;后者需要时间磨合,磨顺后好处多多。

黑熊已经明确授意,刘晔也只能采取打散重编的方式进行整编。

拆散人家乡党朋友,自然是个得罪人的差事。

刘晔走后,黑熊返回甄宓居室。

长江水浪大,甄宓已被水浪颠醒,正用湿巾擦拭臂膀。

这几日以来,她已经熟悉了黑熊,忙完洗漱清洁后才问:“郎君,现在到了何处?”

“出洞浦四五十里,大约快过濡须水口。”

黑熊解下头盔接住甄宓清洗后拧水的湿巾也擦拭面庞,递还给她:“接下来要过两重关,一是柴桑口周瑜,第二是襄阳刘表。”

周瑜这个人在河北也是有名之人,甄宓心生顾虑:“周公瑾治军齐整,郎君可有应对之策?”

“乘夜行船,唯此而已。”

黑熊说着做笑:“他纵有千能万能,此前不知我,我更是乘夜过柴桑口,他能有什么作为?就算遭遇巡哨舟船,他们警惕预防的也是上游荆州人,而非下游扬州来人。”

“有心算无心,不难过境。”

昼夜兼程行船速度本身就很快,还有就是江东方向缺乏马匹。

上游柴桑口驻屯的周瑜与后方公文往来也多是依赖廉价便捷的舟船,而不是成本高昂的马匹。

长江两岸多水泽,道路不畅又少桥,所以骑马信使有种种不便。

周瑜再能,总不会心血来潮占卜一卦吧?
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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