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丧礼刚过, 这个春天才开始还没过完,池蘅以‘为父兄守丧,继承父兄遗志’的名义向陛下提出奏请, 恳请前往边关抵御外敌,捍卫国土。
池衍一生为国为民最后战死沙场,身为他的‘儿子’, 便是守丧也该去到合适的地方。
尝尝边关的风沙,历历疆场的无情, 与狄戎过过招,看看当地的百姓是怎样的活法。
在雨雪风霜里, 长成一名精锐的将士。
池蘅上书的奏文通篇在情在理, 文臣们看了都忍不住称赞其为锦绣文章的程度。
皆感叹池家这位就是不做武将,做做舞文弄墨的事估计都使得。
可要池蘅做一名文臣,怕是大运朝半数武将都不答应。
池蘅体内流淌着将门不服输的鲜血, 池家乃将门之首,倘真将门之首唯一的金疙瘩弃武从文,不说大将军后继无人,岂不是将门自打巴掌?
以后见到咬文嚼字的老东西, 还能不能挺直腰杆抬起头?
要池蘅做文臣?
闹呢!
朝堂上的武将不答应池蘅从文, 军营里好些将士也不赞成池家的子嗣不去真正的战场看看。
边关的风沙虽粗糙, 却养人。养的不是细皮嫩肉的小白脸, 是铁骨铮铮。
真金不怕火炼, 池蘅既为大将军之子, 既为池家仅存的后人,怎能不扛起将门的荣耀,去到危险的地方熬练出一身铜皮铁骨?
赵潜也想让池蘅留在盛京做文臣,文臣有文臣的好, 武将有武将的妙。
要池衍仅剩下的女儿——天象预示中的紫微星为他守卫边疆,别说,这滋味真挺爽。
池衍父子为他赵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,帝星又如何?还不是他的臣?
池大将军一死,赵潜沉浸在拔除肉中刺的快感,后在沈大将军的一力举荐下,捏着鼻子同意池蘅奔赴边关。
离开盛京的这一日,春暖花开,池蘅一身白衫,仿若一夜之间长大,她的眸子依旧明亮,笑容依旧璀璨,温暖人心,但内心最深处的东西,不一样了。
她有了更确切并且愿用生命去完成的理想,正如流浪在外的游子寻觅到归家的方向,正如猛虎有了狩猎的目标。
她不是为赵潜守疆土,是为池家,为她自己。
为这生来流淌在身体的血,为苍天降在她头顶的重任!
池夫人抚摸女儿的脸,她有三个孩子,前两个送出去不知何年才能相见,这最后一个,她舍不得也得舍。
“好好跟着孙将军学本事,莫要想家,去了那照顾好自己,不忙时记得给家里写信……”她一顿,嘱咐道:“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。”
还在丧期,池蘅腰间系着玄色带子,她笑了笑,很快应道:“孩儿谨记。”
池夫人退到一旁,留给有情人最后相守的时光。
池蘅眸色深深,似是要将眼前之人刻入心板,看来看去,她露出轻快的笑容:“婉婉,珍重。”
春风怡人,又到了分别的时候。
清和将连夜赶制好的荷包送出去,温温软软的声音四平八稳:“拿着。”
池蘅接过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吻了吻,仿佛亲吻一生挚爱。
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。
池蘅背负唐刀,翻身上马,回头最后一望——她的亲人,她的爱人,不约而同朝她招手。
她露出灿烂的笑,带着池家将门沉甸甸的责任,跟随诸将前往边关。
那里,才是爹爹一心想要她去的地方。
池家的大将军不在,小将军也能扛起一片天!
“驾!”
队伍启程。
池蘅目视前方,忍了又忍回过头来:“姐姐!记得想我!照顾好咱们阿娘,阿娘,替我照顾好姐姐!”
年轻人清润澄净的嗓音融入春风,池夫人破涕而笑:“这个兔崽子。”
清和唇瓣抿出浅淡的笑意,见池蘅还在这张望,连忙扬起手臂回应。
会的。
会的。
去罢,我的盖世英雄。
……
这一年,春风绕过白桥堤岸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
这一年,池蘅十九,清和方满二十一。
心意相通的两人来不及做更多亲密事,为了远大前程和闪闪发光的理想,忍痛惜别。
一人在边关汲汲进取,野蛮成长,一人守着盛京,守着将军府。
相同的是——她们都在倔强向前。
倔强的姿态是一样的,前进的步伐有快有慢。
天高皇帝远,池蘅一到边关如鱼儿入水,多年来的积累逮住机会喷薄而发,进益速度惊人。
她在边关持续发光发热,而在盛京,在赵潜看不见的隐秘角落,清和与将门一众金兰姐妹结下更深交情,
都是努力。
都是在未雨绸缪。
沈大将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女儿做下种种遮掩。
没了劲敌,赵潜心弦放松,放松了没几个月,边关又起战事,一封封战报送来,盯着上面碍眼的表功陈述,赵潜盯得眼珠子都红了。
原因无他,堆在御案的奏折小一半是为池蘅所写。
只是稍微懈怠而已,她便在边关与狄戎的几场战役立下亮眼军功。
一个女子而已。
一个女子,初来乍到,短短数月做成好多男儿做不成的功业……
大监献上的热茶被赵潜愤而摔在明光锃亮的白玉砖,茶水滚烫,冒着微微的白气。
春天过去,夏天已经来了。
池蘅出了一身汗,黏腻腻的。兵士们都跑去鱼水河洗澡,她简单擦洗过身子,没敢在浴桶沐浴。
今时不同往日。
一步都不能踏错。
擦洗到底没泡在浴桶舒坦,不过来了这地方她也不指望享福。
狄戎和他们打急眼,说不准何时又要攻来。
年前爹爹与耶律赤诚打的那一战,狄戎三十万大军伤亡惨重,耶律赤诚吃了败仗欲以死谢罪,怎料狄戎王连夜亲至,危急关头救下信重的臣子,归还帅印。
此举不仅令耶律赤诚感恩戴德痛哭流涕,更令活下来的将士感恩戴德。
君王仁义,身为臣民岂能不以死效忠?
好一招收买人心、振奋军心。
池蘅未见狄戎王,却在众人口中领教了这位新王的手段。
她若为帝,少不得要揣摩狄戎王具备的某些特质。
池蘅感觉自己像饿了好久不知满足的人,但凡好的她都想学,用得上的、用不上的,反正技多不压身。
重新换好衣服,忽听外面一声号角传来。
她精神一震,抓起唐刀往外冲!
这是整队集结的号令!
狄戎,他娘的又来了!
耶律赤诚既是军事上的天才,某种意义上也称得上不折不扣的战斗疯子。
他深知自己疯起来不顾后果的代价,是以运筹帷幄,坐镇后方,只管出兵献计,军队暂且交由副帅指挥。
狄戎王默许他如此行。
如此行的效果很明显,运朝军队又败了。
接连吃了败仗,士气受损。
营帐之内,孙将军与诸位将军商讨破敌之法。
耶律赤诚的‘铁牛阵’甚是精妙霸道,真如阵名所言:铁牛。试问铁牛铁蹄下,凡人如何胜之?
孙曜召集兵将群思广益,瞅着一道道皱起来能夹死苍蝇的眉头,他心里一沉。
逡巡一圈,在末位看到凝神苦思的池家小辈。
他问:“池蘅,你有何良策?”
被他点名,池蘅有所准备,面容平静地站起身:“回将军,末将有一法,只是此法凶险……”
“上战场哪有不凶险的?”早先听她素有结阵之才,孙曜目露期待。
池蘅沉吟一二不再犹豫,双手抱拳:“将军肯派八百人予末将,末将愿以阵对阵,解了耶律赤诚的‘铁牛’!”
运朝军营一名小将扬言要破解耶律大元帅的‘铁牛阵’,消息传到耶律赤诚耳,这位天才兼疯子眼睛惊人的亮,身子前倾:“哦?他要与我以阵对阵?”
“是啊,简直大言不惭!”
耶律赤诚倒没他那般气愤,须臾,惑声问道:“那名小将姓甚名谁?”
副将嘴角一抽:“姓池,名蘅,字矜鲤,年十九。池衍的第三子。”
狄戎视池衍为死仇,却敬重这位宿敌,出于敬重,对池家人口调查地分外仔细。
池衍战死沙场前还领兵给了他们这辈子都不敢忘的惨痛教训,他的儿子,饶是年纪轻轻也没人真敢轻视。
“池大将军的种儿。”耶律赤诚大笑:“好!池蘅要和我斗一斗阵法,甚好,本元帅就陪他玩玩,看是他解了我的牛,还是我弄死他!”
……
吴有用如今在池蘅手下当差,是她信赖的左膀右臂。
斗阵的风声在两军传得沸沸扬扬,谁也盼着己方能赢。
不图别的,打仗这么消耗资粮的事,若能擒获战俘再从对方手里换取一定的马匹粮草,挫一挫对方锐气,岂不快哉?
边防大营带来的百人小队如今也在池蘅麾下,更有孙将军派下来的七百人,凑够八百精锐,池蘅开始调教底下的兵。
十日后。
池小将军以‘刀网阵’险胜耶律赤诚‘铁牛阵’的战报送入赵潜手,赵潜先是一喜,反应过来,丢开战报在地上痛踩三下方解气。
“险胜?”
绣春别苑,孙逐月等人前脚走,妄秋报讯而来。
清和手抚大猫飞雪蓬松细软的白毛,清声问:“如何个险胜法?”
妄秋道:“小将军伤在左肩,被耶律赤诚一刀刺入,几乎贯穿。”
指尖一颤,清和稳住心神:“好,知道了。”
回到书房她坐在座位发呆许久,提笔蘸墨,在干净的白宣留下简短二字。
她盯着这‘肩伤’二字,仿佛从字里行间渗出碍眼血色来。
……
营帐。
池蘅忍疼上药,血水浸透衣衫。
好在她此行带来的各类药充足,婉婉亲手研制,效果非一般的好。
她一只手行动不便,费了好久才裹好伤口。
吴有用在帐外急得喊人,以为她疼晕过去,池蘅应了一嗓子。
走出帐子前她暗想:这次受了伤,回去婉婉怕是又要和我算账了。
……
夏天很快过去,蝉鸣一去不复返。
前线战报如雪花一片片飞来,池蘅积攒的军功慢慢多到赵潜无法忍受。
“黑袍卫!”
“黑袍卫!!”
他仓皇大喊。
不能让她成长下去了,要扼杀!不计一切后果扼杀!
这一年,就在狄戎接二连三的攻伐与身边人似无休止的暗杀下、在战争与权术的不停洗礼中,池蘅悍而无畏,大展拳脚,破茧成蝶。
作者有话要说: 二更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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